2021年11月9日

曾幾何時,我的一位舊同事喜歡跟學生說一個故事,大意是:桃山上的猴子群不知哪日出現了一條新的規矩,初來甫到的都要給刮一大巴掌。最初,有猴子抗議、質疑、拒絕,但日子久了,大家都習以為常,還會為規矩辯護,甚至添油加醋:「新來嘅當然應該打,打鑊甘至啱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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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壞的公共政策,或只是構成我們生活中的一個小不便。但是,如果我們從宏觀的角度看,它其實是對基本公民權利的無理剝削。受苦最深的,往往是社會的低下階層。
為著政府強制市民在進出政府設施時以「安心出行」登記這個絕壞政策,我曾經致電1823、平等機會委員會和申訴專員公署。我的問題很簡單:安心出行app只能安裝在某些型號的智能手機,如果市民因不擁有那些型號的智能手機而遭拒絕使用設施,是否侵犯了市民享用公共服務的基本權利,並構成歧視? 其中,平機會的回覆最最顯出它的無能:雖然平機會主席朱敏健曾在電台節目指,做法會造成差別待遇 ,但非現時法例受管制的範圍,所以他們不能跟進任何相關投訴。
1823的職員則告訴我,場地的負責人有酌情權,可以處理沒有手機的個案,因此不構成歧視;但市民需要預留足夠時間讓職員核對資料。(只是,我昨天就遇到一個案例,一位母親帶孩子到運動場跑步,她因為只有一個手機,給孩子登記了安心出行之後,她因不能登記就被拒進入。)
唯一接受投訴的是申訴專員公署。他們說,如果市民希望公署立案主動調查,可以書面形式申請,他們會跟進投訴,電郵是:complaints@ombudsman.hk
活在今日香港,讓我們還有能力發聲的,試著守護那些最需要我們守護的人吧。

2019年9月16日

或許,我們都應該痛哭一場


今天已是第七次自願受「針刑」。
事緣肩周炎久久不癒,朋友建議往看中醫針灸。「不過會好痛喎,仲要捱好多針」怕死的我,當然不願捱痛。只是,當其他方法已經窮盡,唯有懷著拼死無大害的心情,放手一博。針灸師是位手勢很到位的年輕女醫師,待我很好。但是,正因為她針針中的,每每還要再下一城,錐入痛處;所以,每一針都夭心夭肺,痛得我死去活來。第一次去給她施針的時候,我已經一路大叫大嚷,連粗口都避不了。我唯有一邊叫一邊賠罪。往後每一次進入診療室,都是一次心理爭戰;每一次等待她下針,都是一次靜默的恐慌。接下去的,就是一陣陣震耳欲聾的叫喊聲。
今天,醫師預告,按我的反應來說,深層的傷患已經浮出來了,所以應該會更痛;但是,這也表示終點在望了。終點是否在望我還未敢肯定,但是,真的很痛很痛很痛!就當我還在呺叫的時候,醫師溫柔地給我遞來一片紙巾,「先抹一下眼淚」——原來我已痛得眼淚直流,自己還懵然不知。淚水湧出,是身體對痛楚的自然反應。只是,淚流了出來,抹掉了,才發現自己真的想哭,是悲傷的哭、無助的哭、委屈的哭、心痛的哭、不憤的哭……眼淚成了心靈的小煙囪,讓積壓多月的鬱抑,終於有了逃竄的出口。哭過後,身心彷彿得到憐惜,舒泰了一點;心靈也彷彿得到拂拭,澄明了一點。縱然面前還是一個政治死結,縱然街上的冷酷異境依然歷歷在目,縱然無數年輕的靈魂仍然受苦,縱然自己還是那個啞口無言的失落廢老。
或許,我們都應該痛哭一場。(跟我們的同伴一起抱頭痛哭一場。)那改變不了形勢,卻或可以讓我們在憤恨和燥動中重新發現靈魂深處的恐懼、憂傷和悲愴。我們為了甚麼而驚恐莫明?為了甚麼而憂心忡忡?又為了甚麼而悲不自勝?心靈的尋索,或許會比網絡上的追逐,更能讓自己知所進退。更何況,生於亂世,無論我們感到如何乏力,我們最能夠做的,就是疼惜那個孤單脆弱的自己、和保守那片單純正直的初心。路還長,互勉之。

2019年6月10日

公民.夢 .教育

感謝區家麟的一篇文章,提醒我把公民運動類比於環境保育運動,也教我重新認定,0與0.1之間,原來還有很遼闊的想像和意義空間。
http://aukalun.blogspot.com/2019/06/blog-post_8.html
雖然我們很多關心地球命運的人都深感地球(以至我至愛的海洋)已進入藥石無靈之境,但我們仍然會在生活的每一小節中盡力抵抗種種破壞和污染,「知其不可以為而為之」。我們悲觀,但我們不認命。面對今天的香港,我們何嘗不可以如此?當香港的政治生態已給政府和背後黑手蹂躪得體無完膚的時候,我們未必每個人都願意、或是ready去衝鋒陷陣;但是,我總相信,我們每個人都可以在各自的崗位裏做多一點點。作為公民,我們可以一呼百應走出來,我們也可以對走出來的人表達敬意與支持。我們政見未必相同,但我們守衛香港價値的心懷一致。作為教師,我們可以做的事更多,更delicate,也更長遠。教育的事,從來都是不爭朝夕,不計成果的。教育的首要任務,在於成就一個個「人」——有尊嚴有個性,有思考有行動,有憐憫心有正義感的人。空有民主制度,沒有心存公義樂於講理的公民,就如同採摘得來的花朵,最終唯有枯萎。我們不一定能夠一夜間把不公義的制度扭轉過來,但是我們絕對可以日復日地栽培著一個個有尊嚴有個性,有思考有行動,有憐憫心有正義感的人,讓他們成為塑造未來香港的公民。作為教師,我們不為任何一個政權政黨服務,我們只忠於自己的人性和良知而行事。而這本身,不正是我們送給學生最珍貴的禮物?我們或許悲觀,但是我們從不認命。
子貢曰:「君子之過也,如日月之食焉。過也,人皆見之;更也,人皆仰之。」(《論語・子張第十九》)
P.S. 記於2019年6月9日百萬人上街反《逃犯條例草案修訂》之後。

2018年4月4日

我們都不是局外人:從海洋到香港的聯想

潛進深海,有時候確是對紛擾人間的最佳逃遁法門,可同時也讓我更有勇氣、更有能耐、去嘗試更有智慧地面對這個愈加波譎雲詭的年代。
最近,為了尋找「海中淨土」,小尾跟潛伴攀山涉水,花了近兩天的空--海交通,遠征位處印尼東加里曼丹省北部對開海域的德拉旺群島 (Derawan Islands)。這裏的潛點主要環繞四個小島的珊瑚嶕,包括Derawan Island, Sangalaki Island, Kakaban Island Maratua Island。由於位處偏僻,似乎潛水客還不是很多,我們差不多每一潛都成了獨佔潛點的潛水船。也正由於群島遠離人煙,這裏還能夠保留著充滿生命力和多樣性的海底世界。在六天共十九潛,再另加兩次浮潛的經驗中,我們除了跟各種各樣的海兔、扁蟲(flatworm)、多不勝數的珊瑚魚蝦蟹、後頷魚(jawfish)、鬼龍 (ghost pipefish)、箱魨(boxfish)、侏儒海馬(pygmy seahorse)、葉魚(leaf fish)、石頭魚(stone fish)等海底常客相遇之外,還有幸碰見了空群而出、俗稱「魔鬼魚」的鬼蝠 (manta ray)、豹紋鯊(leopard shark)、長尾鯊(thresher shark)、海狼群 (schools of barracuda)、海豚、超迷你的 hairy octopus、超巨形的鯨鯊(whale shark)、無毒水母……還未說及各種不會動的動物,如軟珊瑚、硬珊瑚、海葵、巨形海扇林、海蟲(sea worm)、巨形海棉(sponge)等等*。可以說,德拉旺群島的確是讓人樂而忘返的海中樂土。
可嘆的是,這片樂土似乎早已不能遺世獨立,也因而不再澄淨無瑕。我們曾在不同潛點發現珊瑚白化的可悲景象,也在近岸處拾得大大小小的人類棄物(「棄」物不一定「廢」)。最難過的莫過於走在常有海龜出沒的海岸區,那些彷彿沒完沒了的塑膠棄物和半浮半沉的膠袋,實在是這個當地政府定為「海龜保育區」的最大諷刺。毫無疑問,海洋垃圾和海洋污染的問題,已經是一個關乎所有人——包括那些只坐在冷氣辦公室的人——思考如何有尊嚴地跟其他物種共存共榮的存活課題。
這類牽涉到每一個人(作為地球公民)的政治難題,當中所牽涉的利益和代價千絲萬縷,怎樣才是可行又可取的方案還有待大家一起去探討、去嘗試。從個人生活層面而言,小尾以為最基本的的生活取態應該是「莫以善小而不為」。我們大家不都從佛陀的故事中明白,放下屠刀的覺悟,並不在戒殺的惡念,而是在成全的悲願嗎?
就是在為地球胡思亂想的當兒,發現自己原來早已從雲端重回惡言毒語滿天飛的「香」港,小尾也就禁不住從地球如何存活的難題「無限引申地聯想」到香港的未來如何是好的難題。實話實說,對於香港的未來這課題,我要比「海龜保育區」更感悲觀百倍。幸好,還算記得古人說過「知其不可為而為之」的道理。以香港俗語說來,不正是「橫掂都係預左輸,即係無得輸,咪本左條老命豁出去囉」。底線何在?「點死都好都要似返個人卦?」正是如上所言,有尊嚴地跟其他物種共存共榮之道是也。只是,在今時今日的香港,尊嚴是賣不得錢的,「似返個人」都是沒有市場的。君不見只要在上者一聲令下,在下者立時變臉成為謾罵機器、空群出動,實在何其壯觀。(雖則完全欠缺海裏魚兒的自然美態。)
我們也許都覺得這些終日的政治謾罵事不關己,甚至擾人清夢,「兩邊都唔抵幫!」只是,我們又可有想過,我們還得幫幫自己。不說別的,你在乎每天Whatsapp的自由嗎?你在乎ICAC、申訴專員公署和消費者委員會的公正敢言嗎?你在乎衛生防護中心的資訊快而準嗎?你在乎警隊執法不偏不倚嗎?你在乎香港的公共資源能夠公平分配、全民共享嗎?我每次到東南亞地區外潛,都感到身為香港人的幸福:我們過海關不用「打賞」關員,我們走在街上滿有安全感,我們遇到不公投訴尚算「有門」,我們一些政府部門辦事效率不弱,我們的城市設計尚算貼心,我們熱愛生活和選擇的自由,我們也尊重其他人生活和選擇的自由,我們愛講道理(縱或時有歪理),我們關愛弱小,我們熱愛自然……凡此種種,都是香港這片由許多代香港人認真地建立起來的「樂土」上我們所能享受的美好。我們可有懷抱著繼續成全這些香港價値的悲願嗎?莫以善小而不為。私以為,我們在享受自由社會的美好的同時,也必須樂於成為一個負責任的自由社會公民,這應該是所有香港居民所應履行的責任,不分種族、性別、來港年月、政治立場、社經地位和宗教背景。假若我們不希望自己成為將來香港社會的「人性棄物」、污染社會、遺臭萬年,那麼,我們或許還是可以「立地成佛」,用自己的方法成全人性的美好。那麼,香港的未來(甚或中國的未來),就是極之値得期待的了。(發下夢先吓

2015年9月12日

強國是甚麼之地震來了

據報今早東京灣發生5級地震,當時還睡在床上,只感到房間在輕微而穩定地左右搖㨪,就像坐在公園的搖搖馬上。如此又確認了一次家住樓房的防震機關實在可靠。:) 起床後環顧家裏擺設,才發現自己放東西的方法實在缺乏防災意識。同時也才後知後覺地明白為甚麼這邊的櫃門設計跟香港的不一樣。
作為一個地震頻繁的國家,日本可說很會跟地震這個朋友打交道。早前收到東京都民人人有份的一本防災手冊,第一頁就告誡大家,未來30年以內東京有七成機會發生強力地震。這本手冊,對小美而言,是極好的日語讀本,讀來津津有味。:) 也因而從閱讀中體會到,日本人因應天災隨時發生的對策和準備是如何地心思細密。例如,手冊將不同的日常生活處境中如何應對的步驟圖文並茂地說明;其中也提到避難時要照顧那些言語不通的外國人,還有家裏的寵物。另外,手冊還附有所住地區的精美避難所地圖一份。我不禁想,每天活在「文明」電子世界中的我們,在斷水斷電斷糧斷通訊的危難處境中或真會手足無措。也因此,除了防災手冊之外,不同的機構還會定期做受災演習。無怪乎這幾天東京近郊暴雨成災後,無論是紛紛從各県增援的空中救援部隊或是避難所的支援義工組織等都能如此迅速而有條不紊地為災民伸出援手。

2015年6月14日

在東京遇上孔子

到東京的其中一件樂事,就是與劍道結緣。其實自己對劍道只是一知半解,當初所以想學劍,除了出於好奇,就是想多些機會做運動,僅此而已。經過一個多月的"稽古"(練習),已發現劍道讓我領會的東西比我想像的多很多。今天只記其一。
話說昨天又來了一位新同學,道場的師範(最高段數的老師)菊地先生請我倆聚在一起,跟我們上了一課。這位八十開外的老人家,雖然個子細小、聽力很弱,但走路穩健、腰背挺直,看起來比許多年青人都要有精神。他對我們說(其實當中許多我都聽不懂…😅),學劍首先要用心學的、最重要的就是衣著和禮儀。於是他便開始示範如何正確地穿"劍道着"的方法。他說得很仔細,腰帶在甚麼位置繞過,如何打結…等等。解說中途,他看看我胸前的一個小小蝴蝶結,便說,「這就錯了,結尾不向上,應該這樣這樣…」,充分表達了對細節的講究。(身旁學劍九年、來陪我聽書的前輩說,這小節就連他也不知道。)我們於是重新各自把自己的劍道着依照他的說明仔細弄好,然後他便向我們解釋,劍道袴的折(摺)的意義。(袴,其實就是一條長長的裙褲,有點像女生的百摺裙,收摺時頗覺麻煩。)這劍道袴我穿了一個多月,當然知道前面有五摺,後面有兩摺,卻從未想過原來是有意思的。前面的五折,代表五種德性:仁、義、禮、智、信;後面的二折,代表忠、孝(這還是後來翻查資料而知,當時實在聽不懂)。說罷,菊地先生語重心長的地告誡我們,每次著袴的時候,都要有正念在心,牢牢記著。當下心裏不其然「啊」了一聲,有點晃然大悟之感。接下來他還跟我們仔細說了如何坐、如何站、如何跟對手行禮等等的禮儀,還有過往傳統和現今做法的細微分別。中途,身旁的前軰忍不住跟我輕聲說:「我們能夠受教於八段師範,實在應該感到光榮。」我心裏又「啊」了一聲。就連我這個劍道初哥,都不由得對眼前這位老人家多了一份由衷的敬重——並非出於對段位級數的追慕,而是對前軰「一生懸命」地力學篤行的精神的折服。
這晚的稽古,竟讓以前讀論語時所見的那個守禮卻不拘禮的孔子再次浮現眼前,彷彿又對他明白多了一點點。

2015年4月26日

遊.走.東京

週末到,又是小美ブラブラする(周圍逛)的時候。東京公共交通雖然發達,交通費卻不便宜,在麥太教落「慳得一蚊得一蚊」的心態下,漸漸愛上了走路。只要不到旅遊區,東京的街頭都是靜靜的,很舒服;而且街道坡幅不大,走得從容。最叫我享受的,是街上的花草樹木。一向鍾愛銀杏樹,而現在的東京就滿街都是鮮綠的銀杏,「養眼」得很。(開心到我呢~~)還有很多會笑、會跳舞的花呢。日本友人聽我說喜歡這些,問我:香港街頭沒花草樹木的嗎?我說:有是有,但大都不快樂,不是滿身灰,就是半死不生的,應該可以叫「虐待植物」。






最近還發現了一條「東海自然步道」,可以一直由東京走到大阪。於是跟自己說:好,下不了海,就上山吧。(另一個自己在訕笑:別瞎說了,行一次聽聞要兩個月!)